产品经理的权力之争
2009年9月30日，我在出门的时候就想好了，今天就是去公司和大家做个国庆告别，然后再混一天，等6点一到，立马提包走人，开始享受我的国庆假期。
但是老天就是这么作弄人，今天一来就被通知早上9点半开会，地点是韩老大的办公室，并且周扬一再强调，这是老大专门给产品部开的，希望大家能够高度重视，并做好准备。
我觉得周扬肯定是这段时间忙坏了，脑袋有些晕了，高度重视那是自然，毕竟是和老大开会，最起码的尊重是必需的，但是“准备”就不好说了，准备什么呢，谁知道老大会和你交流什么，又不是高考，老大会提前给你一个提纲，告诉你交流的内容就是基于此，并且一般来说，老大们的思维多少都是带有发散和跳跃性的，他会把任何问题在任何时间以任何形式抛给你。
我正想让周扬能否详细说一下这次会议的议题，他已经离开了办公室，并嘱咐小娟到点把我们带到韩老大的办公室，千万千万别迟到。
公司的人员数量和办公面积显然不成正比，因此，能够有独立办公室的老大们没有几个，包括上次开会的几个公司副总，区别仅仅在于他们的工位比普通员工大一些而已，当然，韩老大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
现在看来，产品部还算条件好的了，自己的办公室，还带一个小会议室，尽管这个空间原本是桌子、椅子、淘汰电脑和各类办公、清洁用品的领地。
再想想其他部门的同事还在以人均几平米的办公面积计算，而我们则早已达到人均十几平米，一种住上了大house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目前来看，小娟这个产品助理，除了在业务方面不太合格外，其他方面还是非常合格的。
她可以把从我们的办公室到韩老大办公室的路程时间计算得非常精确，当我们来到韩老大办公室里的时候，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正好9点半。
周扬已经在了，正在和韩老大聊着什么，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我知道周扬应该已经热了场，至少韩老大和他已经进入了会议状态。
“大家随便坐啊，谈不上是开会，就是韩总想和咱们产品部好好聊一聊，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目的就一个，如何能够让产品部做得更好。”周扬显然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阿泡，别坐那么远，过来一些。”
我咧嘴挤出一点笑，然后搬椅子往韩老大的办公桌前贴近了一米。
开场很流程化，依然是自我介绍，小娟是不用了，其实就是我和刘宇，简单介绍完个人情况，然后就是沉默，等着周扬继续。
“我把咱们产品部的情况详细跟韩总说了一下，并且也把大家认为最为关键的问题和韩总说了，韩总的意思是想听听大家的真实想法，看有没有合适的方法能够解决。”周扬看着我们，我能够看出，他现在是认真的，但是他所谓的“关键问题”是指什么呢？
这时，韩老大说话了：“产品部的情况，周扬都和我说了，咱们公司刚开始实施产品管理，问题和困难肯定是很多的，但是公司对于实施产品管理的决心也是很大的，公司以及我个人愿意提供尽可能的帮助来支持产品部的工作。”
周扬微笑着看着我们，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
“昨天，周扬向我反映了一个问题，说是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很多工作都不太好开展，周扬的问题是产品经理靠什么去管理产品团队。我想听听大家的想法。”
嘿，我琢磨得没错，我估计周扬在经过上次的交锋和昨天的聊天后，显然知道在这样一个技术强势的公司里要去实施产品管理和开展业务所要面临的困难有多大。
暂且不说到底产品管理最终的实施效果怎么样，眼前产品经理要去开展一系列的工作就面临着如何让其他部门有效配合的窘境，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周扬也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其他部门对产品经理的不认同、不理解和不信任。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看来韩老大也没什么太好的想法，否则也不会关起门来私下里和我们探讨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说起来很简单，无非就是向韩老大捅破窗户纸的事情：产品经理是否需要有直接管理业务团队的权力。
但是在阿泡看来，这个问题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全行业的共识，或者说这是一个根本无须解答的问题。
也就是许多同行经常念叨的：产品经理是没有权力的小CEO。
这不属于产品经理职业技能层面的内容，准确来说，这个问题产品经理自身解决不了，关键在公司是如何看待的。
因此，刘宇第一个发言：“韩总，作为一个产品经理，我个人觉得要带领好产品团队，除了自己的专业技能要过硬外，更重要的是要有优秀的沟通协调能力，并且还要努力培养自身的个人影响力，通过个人的魅力带领团队的前进。众所周知，产品经理被誉为没有权力的小CEO，因此，产品经理不是靠权力管理团队，而是靠个人影响力来实现的。”
看看，果不其然，我说什么了，是一个产品经理就知道这句话，并且也把这句话当成回答该类问题的基本原则。
当然我以前也是这么干的。
但是回答得多了，经历得多了，终于在一个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猛然间领悟，这个回答没错，但是却解决不了现实问题。
刘宇说完，下一个肯定是我，我正低头琢磨着该怎么回答，周扬就点名了：“阿泡，说说你的看法。”
韩老大一愣：“你就是阿泡？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啊！”
一问一叹之间，我迅速捕捉到两个信息：
1）韩老大对我有兴趣。
2）韩老大对我的名字有兴趣。
不用多说，一定是周扬和他谈起过我，不过能让他对我有印象的或许还是因为我的名字。
我“嘿嘿”笑了笑，挠了挠头：“韩总，关于这个问题，我同意刘宇的观点，但是我认为这个观点对解决这个问题没有什么现实意义。”
周扬的一个急点名，让我的想法脱口而出。
韩老大，周扬，刘宇，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我，从他们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对于我的观点，他们是非常吃惊的，毕竟刘宇的回答是代表了主流意识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那句话是多么深入人心。
事实上，到现在我也是无路可退了，因为这不是产品部关起门来扯，而是在和公司老大直接对话，如果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但我交代不了，周扬也将无法圆场。
“那我就把我个人的想法说一下吧，只是个人想法啊，或者说，只是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的一点经验之谈啊，韩总……”这个时候，我发现周扬在瞪着我，意思是别废话了，恕你无罪。
“我觉得我们需要先分析这个问题的本质是什么，很简单，就是如何让产品团队按时按质按量地完成产品计划。那么，咱们现实点说，对于大部分企业来说，如何才能完成既定的计划呢？”
韩老大开口了：“从管理的角度来说，就是控制和协调，通过控制来保证产出效率，通过协调来保证产出效果。”听他这口气，不像是回答，而更像是教导。
“嗯，韩总说得非常对，就是控制和协调，那么，我个人的看法是，控制和协调是我们完成管理的方法，要采用这个方法，需要相应的规范和制度来保证，同样，相应的规范和制度能否有效执行则依赖于必要的权力作为支撑，否则就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我看了看韩老大，他点头示意我继续。
“打个比方，国家的法律就是规范和制度，国家期望通过法律来保证社会的正常发展，但是法律本身必须基于一定的国家权力才能有效，否则根本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完全靠个人道德的自觉性来维护社会发展是不现实的。再来看公司的发展，同样，公司的良性发展，一要靠有效的制度和规范，二要靠企业文化的深入人心，前者类似于法律，后者类似于道德，但是，我个人的观点是，规范制度可以快速制定和实施，但企业文化则需要长年累月的传播，前者犹如泰山压顶，后者则需要润物细无声。”
我不知道这个比方是否让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们都没有说话，那我就继续。
“而我们企业面临的现实问题是不可能等到两者都建立好了再去解决的，因此，虽然企业文化的建设是不能忽视的，但是要解决现实的问题，偏重于制度规范建设，我觉得更现实，也更有效一些。一开始我提到了，制度规范的建设和实施，并且能够起到效果，缺乏必要权力的保障是不行的。
简单来说，也就是：
1）目标的完成基于团队的工作；
2）团队的工作基于制度和规范；
3）制度和规范基于必要的权力。
国家如此，企业如此，产品管理也是如此。刚才刘宇提到的观点没有错，但是我认为这更是企业文化通过产品经理在团队中的一种具体表现，无论是沟通能力、协调能力、抗压能力、顾全大局的态度，等等吧，其实都是企业文化而不是规范制度在起作用，具备了能够让大部分人主动接受的文化和思想，那么这个人就是这个领域内的领袖，但是，这样的产品经理现实中有吗？”
不但韩总、周扬、刘宇摇头，就连坐在旁边记录的小娟都摇头了，说明事实确是如此。
“因此，我认为，产品经理在这个层面上，终极的目标是做一个团队领袖，但现实的目标是先做一个不错的团队领导，而领导是需要权力来保证工作的。”
发言完毕，大家陷入短暂的沉默。
“你的意思是目前来看，产品经理是需要公司赋予一定管理权力的？”韩老大问道，语气中有质疑，也有自问。
“这只是我从个人的经历中体会出来的，缺乏一定管理权力的产品经理确实不太好开展工作，刘宇也深有体会吧？”
刘宇点头：“阿泡说得没错，是那样的。”
我暗自得意，但是这小子马上一个大转身：“但是，那为什么大家都说产品经理是没有权力的小CEO呢？难道这句话不对？”
这小子够狠，不但要我从正面论证我的观点是有依据的，还要我从反面来说明他所代表的主流观点是缺乏现实基础的。
我一下子还真没想到该怎么回答，其实我开始怀疑这个说法的现实意义也是从离开上一个公司后才有的，但是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证明“对”，而几乎没有去想如何证明“不对”。
突然，我想到曾和一个产品管理圈子里的大拿，也是我的好朋友聊过这个问题，他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
赋予产品经理权力可能要比不赋予权力出现更糟的结果。
我当时问他为什么，结果他却说了一段至今还在让我回味的话：
一个人拥有足够资源可以富甲天下，一个人拥有足够权力可以独霸一方，但是如果一个人既拥有足够的资源，又拥有足够的权力，但却缺乏必要的自我控制力，那么结果可能就是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了。
他的话，从字面上理解我是明白了，但是我搞不清楚这和产品经理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这和产品经理的具体工作有什么关系。
我把这段话对大家说了，大家都感觉很有意思，就连只带着耳朵来的小娟都找到了自己的嘴开始参与到讨论中。
“我觉得他的意思是，产品经理可以被赋予一定的权力，但是需要解决两个问题：1）管什么？2）怎么管？
直接管理团队成员，那么产品经理就具有了一定的职能管理的角色，这是不可能的，第一是会和团队成员所在部门的部门经理产生职责上的冲突，二是不利于保证团队成员的工作效率。”周扬边思考边说。
“那就是直接对业务进行管理，例如制定具体的阶段指标什么的。”小娟说道，满脸的深思熟虑状。
“那也不行，如果是直接对业务进行管理，那就等于表明产品经理在业务层面上凌驾于具体的业务部门了，这样就会干涉业务部门的具体工作，并且产品经理也几乎无法具备这样的面面俱到的业务能力，不但业务部门不会同意，就是产品经理个人也不会同意这样干的。”刘宇立刻让小娟由深思熟虑状变成了怒目而视状。
我是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了，干脆不说话，韩老大则好像已经不关注这个话题了，盯着笔记本电脑不知在干什么。
其实我早就琢磨着该散会了吧，但是韩老大不表态，周扬不吭声，我也只能低着头看着地板发愣。
“这样吧，”韩老大眼睛离开电脑，看着我们说道，我一看韩老大这样说，心里一阵暗喜，没错，散会前的总结发言开始了。
“这样吧。今天的会就先到这里，大家的意见我都记下来了，接下来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不过在决定出台之前，工作还是要努力去做并做好的，小周，接下来的工作在回去后你具体安排一下，你来牵头，阿泡和刘宇配合，需要什么支持可以直接来找我，阿泡和刘宇也是，只要我在公司，有时间，随时都可以找我探讨工作上的事情。好了，散会。”
干脆利索，连周扬这个主持人总结发言的流程都省了。
出了韩老大的办公室，我长出一口气，憋死我了，和老大们开会，不是要想好每句话再说，而是一定要想好每个字再说，真累。
“老大，看来又需要安排什么工作了吧？”和周扬聊，当然就不用字字推敲了，随便一点，也体现出老大和小弟们情同手足的关系。
周扬默不作声。
“现在工作已经不少了啊，说是产品经理，又要做产品，还要负责体系建设，这又要安排工作，是不是该给增加点菜钱了。”
一听我说要求涨工资，刘宇和小娟立刻声明严重支持。
“涨多少呢？”周扬笑咪咪地问道。
我仨合计了一下，探试地问：“1K？”
“太保守，不行，我尽量争取到2K！”周扬摇头，用肯定的语气说。
这可是国庆前给我们最好的福利了，要比给的这300块钱过节费强多了。
我们仨很惊喜，小娟还差点跳了起来：“不是开玩笑吧，老大！”
“是你们先和我开玩笑的，下午，部门会议室，安排新工作！”
APAO Say:
如果说利益之争还是在部门范围之内的话，那么权力之争就完完全全和个人紧密相关的了。
不止一个朋友对阿泡说过，建议通过我们的努力，让产品经理具有一定的业务权力。
阿泡对此也是深有体会，都说责权利要统一，没有必要权力的支持，确实很难行使自己的职责，维护自己的利益。
因此，有一段时间，阿泡也在呼吁企业应该赋予产品经理一些权力，这样可以让产品经理更好地工作。
还不错，有些企业听了阿泡的言论后，也做了一些尝试，但是没过多久，这些企业的老大们就找到阿泡说，不行啊，我们是把权力下放了，但是这些产品经理行使不好这些权力啊，毕竟中国的产品经理太年轻了，年轻人想做事，没问题，但是给予太多或者太大的权力会不会害了他们呀？
阿泡有些无言以对，甚至是不知所措，好长时间里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很好的答案。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位在前面提到过的比我高几个数量级的哥们儿，我把我的苦恼对他说了，他想了想，然后就说了在正文中提到的那段话：
一个人拥有足够资源可以富甲天下，一个人拥有足够权力可以独霸一方，但是如果一个人既拥有足够的资源，又拥有足够的权力，但却缺乏必要的自我控制力，那么结果可能就是无与伦比的破坏力了。
再加上企业所说的，中国的产品经理还是太年轻，我看这个问题的原因就找到了。
朋友们说呢？
本文选自《YES!产品经理》一书。
图书详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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